这些古代茶具,基本存放于私人美术馆和博物馆中,所以要想在日本一次看完珍贵的茶具文物,几乎完全不可能,主要是因为私人博物馆开放时间不确定,并且也没有规律可循,全看管理者的安排。有些珍稀器具,基本不对外公开展览。但日本的众多博物馆中的古代茶具,是我们寻访茶道发展道路的重要佐证,所以还是尽量去开放的博物馆参观了一批珍稀茶具,包括难得一见的曜变天目。
经历了唐宋文化的滋养后,日本文化进入了创造生长期,茶文化开始在日本逐步完善,在开始阶段,还是唐物(中国流传到日本的器物)流行时期,大量精致的唐物被作为贵族阶层的奢侈茶具而使用,包括著名的天目碗中的曜变三绝也是在宋之后流传到日本的。
随着村田珠光,武野绍鸥和千利休所推广的清贫主义的审美风尚,具有草庵风格的简单、朴素和粗陋的茶器物,开始成为日本茶道的主流风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说唐物就彻底消失了,而是开始用另一套不同审美体系去挑选、欣赏和使用唐物。
去日本前,最想寻访到的还是所谓的“曜变天目三绝”。兴起于北宋的黑釉建盏(在日本被俗称天目,日人觉得其中的幽玄精神是和日本美学符合的),在当时是文人们的新宠,由于喜爱白色茶汤,黑色建盏能够衬托出茶汤之色泽,宋徽宗的“大观茶论”中特意强调建盏之适用。出品于福建建阳水吉镇的建窑窑址很早就废弃了,现在去那里,偶尔能挖出碎片,不过,最多也就是兔毫碎片,油滴就比较珍贵了。
目前国内尚未发现完整的曜变天目碗,而号称已经能做出曜变效果的仿制品,都和真正的曜变差别很大,这也是日本的“曜变三绝碗”格外受陶瓷界重视的原因。
中国的陶瓷学者叶喆民在他的《中国陶瓷史》中说,据他所知,当下考古挖掘所发现的碎片,很多号称是曜变碎片,虽然有色彩变化,但是能不能称为曜变还难说。比如上世纪80年代重庆号称发现了曜变天目窑址,出土了一些碎片,但是按照他的观察,与真实品大相径庭。之所以下这种结论,是因为他曾经目击过真实的曜变碗,知道两者的差别。
目前,著名的“曜变天目三绝”均在日本,他曾经去日本静嘉堂,将号称最光辉夺目的那只国宝碗拿在手上观赏过。这只碗由德川将军家传来,最神奇之处是能发七彩光芒,当时的静嘉堂美术馆负责人告诉他,他是第二个有这种幸运的中国人。他后来回忆说:“宝光焕发,三五成群的油滴旁是一圈圈蓝绿色的光环,光华四溢。”
皛山博物馆在东京寸土寸金的涩古附近,有一个古老而宁静的庭院和两间茶室,均按照抹茶道的古朴素雅审美建造
事实上,中国近年确实出土了线年在杭州上城区域出土的一件比较完整的曜变天目碗,应该为南宋宫廷器物,约有四分之一的残佚,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圈足完整,非常耀眼,是研究曜变的好材料,现在民间藏家之手。因出土晚于叶著作成书,因此书中没有提及。
自宋之后,基本上建盏的生产已经很少,尤其是明代后,废弃了点茶法,茶碗的体系也相对边缘化了,人们对曜变天目就有了种种传说,比如《五杂组》中就描绘需要童男童女的血祭才能出现曜变天目,也有些学者以为曜变就是窑变,并没有多么神奇。
但是传到日本后情况不同,日本14世纪开始仿造,持续到了17世纪,仿造出来的多是普通的黑釉盏,没有这种珍品诞生。因目击了曜变天目的神奇,日本文人的研究和记载倒是很多。东山文化是千利休之前的日本茶道文化,吸取了许多宋朝茶文化的精髓,使用茶具很多传自中国,称为唐物。当时东山文化的代表足利将军的身边人能阿弥所写的《君台观左右帐记》里面就记录,曜变天目是“建盏内无上之品,天下稀有之物也”。
后来的日本学者更是进行了深入研究,有一种观点认为,只有建盏才能发生曜变,所谓曜变,是在挂有浓厚黑釉的建盏里,浮现出很多大小不同的结晶,而周围带有日晕状的光彩。并且有学者根据光彩变化,将其分为“芒变”、“曜变”和“芒曜”三种。还有人觉得,曜变就是耀变,形容其“耀眼夺目”。但也有人认为,并不只有建盏才有曜变,所以即使在研究天目比较深厚的日本,关于曜变也是观点各异。
目前三绝碗分别藏于静嘉堂文库、京都的大德寺龙光院、还有大阪的藤田美术馆。在去日本前就开始联系静嘉堂的采访,但是目前静嘉堂美术馆处于装修状态,要到今年秋天才再次开放,所以联系没有结果。京都的大德寺则是第二选择。
根据资料,大德寺的这只碗,是万历年间传到日本,原来归龙光院的创建者江月宗玩所有,1606年开始为镇院之宝,1951年被指为国宝。内里有大量黄色的散射斑,每一个斑点都有很多结晶组成,而周围的釉散发深蓝的光芒,只比静嘉堂那只略微逊色。
与著名的金阁寺不同,大德寺在京都并不是旅游者的必到之处,所以也落得清静。但是这里是日本著名的禅宗文化中心,与茶文化渊源很深,早年战乱后,是一休大师主持重新修建的。但是直到去日本之前,联系看天目碗的事情也没有办法确定:大德寺的对外联络人员告诉我们,虽然通称大德寺,但是实际上各个院落代表着小的寺庙,整个大德寺共有22个小寺庙,都有自己的负责人,开放不开放真不能落实,我们只能抱着尝试的心态到访。
位于京都北面的大片松林中的大德寺果然清幽,但是结果不妙:整个寺庙的十几个院中,只有四个开放,且开放的寺庙也是各自决定开放时间,看到我们失望,接待人员建议我们去黄梅院,说那里与茶文化渊源很深,而且今年春天特意开放两个月。
进门就觉得风景非常美。一排排横向排列的红枫树构成了进门处庭院的基础,树下种满了各种草花,既不像中国园林那种一棵树独秀的点缀景观,也不像日本一般庭院的枯山水为主打,秋天时,这里的红枫是京都最有名的景观之一。丰臣秀吉在这里举办了织田家族的葬礼,整个营造花费了巨大的时间,特意让千利休营造庭院,进门处只是千利休的小手笔而已。能看到日本茶道集大成者的庭院设计,也算不虚此行。
里院和外院用一条木廊结合,走在木廊上,两边是千利休设计的枯山水,白色的碎石成为木廊两侧的海浪,拍打着木廊。石头和木的结合,这是标准的千利休时代诞生的日本本土的审美,也是很有“茶意”的美。走过长廊,才能看到千利休着力设计的大庭院:阔大的四方庭院,同样是纵横交错的树木,但枫树外夹杂了很多不同品种的花树,硕大的茶花,华美的樱花,还有层层叠叠的草本花卉,虽然树种繁多,可是纹丝不乱,烘托出一种岁月悠远的气氛。坐在长廊上观看,只觉得这种风景简直能溢出光彩来,可惜,严禁拍照。
工作人员介绍,千利休自己设计的茶室就在后面,当年他喝茶时,会依据风景的不同,把各个隔扇打开,就可以让风景进入茶室。只有在这里,才能领会到千利休关于茶与生活丰富的审美系统。其实不仅是枯寂的,也有生命的起伏在里面,这个庭院比起现在流传的千家流派的一些茶室庭院丰富了许多,那些“露地”没有花朵,只能见到各种深浅不同的绿色植物的组合,以松树为主,显示的是生命的清寂。
大德寺各个院落均有茶室,每月18日,这里都会举办纪念千利休的茶会。许多茶室即使在茶室风格多样化的京都,也别具一格,比如说有一间表千家第四代家元建造的安胜轩,完全是与一般茶室的进出结构相反,由宽入窄,可是也别有趣味。
到了龙光院门口,连简介也没有,很多年里这里就是如此,寺庙管理者断绝了与普通人的联系,和黄梅院那种偶一开放还不一样,只能遗憾地离开了。开云我们在龙光院看曜变天目的梦想也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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